我陪太子流亡三年,他重返东宫后,却因受伤失忆忘了我。
我尝遍上百种药,依旧无法让他想起我。
心灰意冷之际,我无意中听到他与小青梅的对话——
“孤若不装失忆,她定是要挟恩图报。”
“孤好歹是太子,怎么能娶一个乡野医女?”
1.
东宫殿外。
我手上全是熬药烫出的水泡。
萧云起重返宫中后需要调养身子,为了帮他找回记忆,我每日都会送些滋补的汤药给他。
可他总是对我冷眼相待,把我说的每句话都当笑话听。
“你熬的也叫药?”
“不过是个乡野医女,真以为救过孤的命,就把自己当未来太子妃了?谁给你的胆子?”
“姜绾,你莫不是说谎说多了,连自己都信了?”
这些话让我如坠冰窟,浑身发抖。
能得太子青眼,是多少贵女想都不敢想的事,自然也包括我。
可那三年流亡岁月里,分明是他先对我示好的。
那时,我找到重伤昏迷的他,一点点将他身上的伤养好,又陪着他躲避追杀,一路回到京城。
他受伤卧床,摸到我的手时,温柔地说:
“你这傻姑娘,烫伤了也不吭声,那一声轻哼我可听见了。”
“这般巧手,难怪医术如此了得。”
渐渐地,他对我越发亲近。
我羞得满面通红。
后来我总是躲着他的好意,只想纯粹地爱他,不愿将来因救命之恩为难他,此刻也不想提起这些往事让他难堪。
最后,萧云起黯然道:“绾绾,你是嫌我这个落难太子配不上你么?”
这句话直击我心底。
如今,昔日的甜言蜜语都成了伤我最深的刀。
我本想就此离去。
每日都在绝望中崩溃,又在泪水中重拾勇气,继续守候他,这已成了我的日常。
没想到我忘记拿药碗,转身回殿内时,竟听到这番话。
我推开了门。
云若雪,丞相之女,京城第一美人,正带着温婉的笑容,倚在萧云起榻前说话。
她见我进来,愣了一下,随即又展露笑颜。
仿佛在无声地讥讽——
纵使她听见了,又能如何?
而萧云起。
竟与她如出一辙。
他略作沉思,便道:“别熬药了,懂东宫有的是太医,治病也轮不到你!”
原来在他心里,我与云若雪眼中的我别无二致。
我看不清自己此刻的模样。
想必已是面如死灰。
我不在意以后能不能成为太子妃、和萧云起在一起,我只想知道,那三年的情分,是否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?
我强撑着站直身子,迎上萧云起那双充满鄙夷的眼睛,轻声道:“民女只是来恭贺太子殿下,历尽艰辛,终归东宫之位。”
萧云起流亡期间,常感叹往日与我同男耕女织,仿佛平常夫妻的时光。
还说往后恐再难有这样的机会。
2.
那时我固执地将他从地上扶回软榻,轻轻揉着酸痛的手腕说:“殿下定能重返东宫。”
我深信他能回到京城,胜过相信我和他会有未来。
他的神色瞬间黯淡。
我放下药碗,垂首退出偏院。
身后有人问道:
“她这是认命了?”
“认不认命,又有何用?”萧云起冰冷刺骨,“自不量力,结局终究一样。”
云若雪笑声不断。
回荡在整个东宫。
如同利刃穿心。
我缓步前行,竟也自嘲地笑了。
我回了家,煎药时手腕隐隐作痛。
我替病重的阿娘收拾好屋子,回到东宫偏殿,用凉水敷着旧伤,一边收拾行囊准备去塞北。
这伤是在逃亡路上照料他时落下的,至今未愈。
三年前,为了陪萧云起回京城,我放弃去塞北从医,如今,早已不可能再回去了。
我开始准备去塞北的行囊,又整理药材到半夜。
直到宫人来传:“皇后娘娘宣姑娘觐见。”
我随即整理衣裳,前往凤仪宫。
皇后高坐凤椅,面色不善。
因为最近宫里都在传太子忘恩负义。
当年,太子下落不明,皇帝欲重新立太子,贵妃和二皇子在皇宫作威作福。皇后因此引发旧疾去了行宫静养。
是我,将萧云起送回东宫。
如今,他要娶云若雪。
恨不得不顾一切和我划清界限。
“本宫知道你一直想去边塞从医,这是我为你准备的银两,足够你衣食无忧,此生不必再回京城。”
皇后神色冷漠,最后看我一眼,一笑。
“姜绾,你阿娘一辈子给人看病也攒不下这些银两,做人要知足。”
我吸气:“谢过皇后娘娘,但....可否请再给奴婢些时日。”
“由不得你。”
“本宫不能让云起后悔再寻到你。”
“你即刻启程去塞北。”
“本宫知道我们母子欠你,但你想要的,不是你能得到的。”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“就像,你想要云起……你也配?”
我跪在殿中,一动不动。
眼前这个人,和当年那个从行宫回来抱着我哭,百般感谢我的贵人,宛若两个人。
3.
皇后挥手:“退下吧,五日后出发,你且收拾好行李上路。”
两天后。
萧云起回宫。
也在那时,阿娘已病入膏肓,所剩时日无几。
我恍恍惚惚走入东宫。
萧云起一身明黄蟒袍,玉冠束发,神采奕奕,早已不再是当初那般落魄模样。
挺拔的身影立在殿中,与云若雪手握着手,另一手负在身后,目光傲然。
见我进来,他冷笑一声,面色转冷:
“谁允许你进正殿了。”
“不过是照顾了孤几年,真拿自己当主子了。”
我心如刀绞。
因为突然想起阿娘的模样,她总是话少,却最是感性。每每触景生情,便红了眼眶。
我性子随了她,温婉隐忍,不爱说话。
此时却抬起头,看着萧云起,一秒,两秒,我轻声开口:“被医女照顾两年,你就对她动了心,你的爱真廉价,殿下。”
他一时怔住,似是没料到我会这样说。
一记耳光猝不及防,我感到脸颊火辣辣地疼,才发现是云若雪上前给了我一巴掌。
“看来你是真不明白自己算什么东西。”
云若雪眼中尽是寒意,嘴角带笑:“怎么,你要告到御前吗?”
我下意识望向萧云起所在的方向。皇后生产时大出血,自那后便开始信佛。
我爹早亡,阿娘含辛茹苦将我养大。在路边垂死之际,是皇后娘娘大发善心,把我们留在了身边。皇后娘娘对我们母女多有照拂。
尽管是高高在上的照拂,我和我娘也仍旧感恩。
萧云起未遇刺时,与云若雪青梅竹马。
身为丞相唯一的嫡女,太子最宠爱的表妹,云若雪傲气调皮,爱捉弄我,他倒也不凶她,只冷眼笑:“你这般仗势欺人,是觉得自己挺招人喜欢的?”
云若雪一下就蔫了,此后,对我不乏有敌意,但再不施展。
如今——
萧云起把玩着手里的玉杯,缓缓放下了,扯出一抹笑,看都不看我:“一个低贱丫鬟而已,赏个巴掌……算你给她脸了。”
我静静地望着他片刻,连云若雪在我眼前阴阳怪气说了什么,我都没听见。
半个时辰后,我抱着行囊来向萧云起拜别。
“你要做什么——”云若雪惊呼,眼睛瞪得滚圆,仿佛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。
4.
萧云起也蓦地停下了夹菜的动作。
神色慵倦地望着我。
我淡淡一笑:“太子殿下、云小姐慢用,奴婢奉皇后娘娘命,即日启程塞北,特来拜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