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哥哥是龙凤胎。
我比哥哥晚生了三十五分钟。
当然,用我妈的话说。
是我这个不懂事的死丫头,又害她多疼了三十五分钟。
我和哥哥出生时的事,都不需要爸妈告诉我们。
镇上有年头的住户,都能绘声绘色地讲出来。
在这个信息闭塞的小镇子里,丑事,是真的可以一夜传开的。
我爸妈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要我。
我妈出院的那天,他们把我扔在了镇上的垃圾场里。
在他们看来,垃圾场才是我这样的赔钱货,该在的地方。
垃圾场的看门大爷说,幸亏当天下起了雨。
我被雷声惊醒,哭了起来,他才能够发现我。
又探我的额头,烫得吓人,这才急急忙忙,把我又送回了医院。
医生和护士,从晚上九点抢救到凌晨十二点,我才捡回一条命。
不知是谁,认出了我换下来的那条湿淋淋的襁褓。
其实那哪里算是襁褓,就是一条从旧床单上扯下来的破布。
和包我哥的那条,蓄了好多棉花的小棉被一比,就更惹人注目。
那时医院的人,都暗地里骂我爸妈偏心。
可现在,反倒是多亏了这条襁褓,他们赶紧给我爸妈打了电话。
我爸在电话响了一分钟后,才懒懒地接起。
凌晨十二点,他的声音既低沉又凶狠,对着电话吼:“谁啊,大半夜打电话,让不让人睡觉!”
医院的人说明了我的情况,可我爸只听了一半,就不耐烦地打断:“花了这么大力气救活她,那干脆你们养她好了。”
他说完就挂了电话。
医生没有办法,只能联系了警察。
这一下可好,全镇的人都知道了。
我爸妈只得不情愿的出面,把我抱回家。
一路上,两个人都耷拉着脑袋。
好像全世界逼着他们,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。
即便回了家,我也只能做哥哥的附属品。
哥哥睡婴儿床,我只能睡哥哥房里的衣柜。
哥哥吃剩的饭菜,我才可以吃。
哥哥不要的旧衣服,我才可以穿。
一直到我们上学,都是如此。
而在那之后,我又变成了哥哥的挂件。
哥哥坐在教室里听,我只能坐在教室外旁听。
把窗户扒开一道小小的缝隙。
然而,就连这道小小的缝隙,也是我给我爸磕头,给老师校长磕头。
他们才答应对我网开一面。
女孩儿读书没用,不值得多花一份学费。
不论是当初,我求爸爸让我旁听。
还是后来,我质问他为何要把我争取的名额,转给哥哥。
我爸始终是这句话。
“你哥比你更值得受到良好的教育。”
于是,他在中学考试结束后,瞒着我找到校长。
说我自愿把名额让给哥哥。
而这一次,我连在教室外旁听的资格也没有了。
因为重点中学的学费,一学期要六千块。
而我父母一年的工资加起来,也才七千块。
我得出去打工,挣一家人的日常花销。
学校离家远,哥哥要住校。
爸妈又担心,哥哥吃不惯学校的菜。
所以除此之外,我又多了个每天给哥哥送饭的活。
我妈说,该到我报答他们养育之恩的时候了。
开学那天,我哥背着新买的书包,穿着新发的校服。
爸妈和他站在一起,喜气洋洋。
目送哥哥走进学校大门时,他们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芒。
在他们看来,他们精心呵护的儿子,将会有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。
而当那两双眼睛看向我时。
光芒顷刻之间消失了。
“看什么看,打工去。”
他们冷冷地扔下一句,转身,走了。
而我对此,早已习以为常。
从小到大,爸妈眼里的光,从不会为我而闪耀。
对他们来说,像我这样的赔钱货,只能在成年之后随便找个婆家嫁了。
给家里挣几万块彩礼钱。
这就是我应该拥有的一生。
他们为哥哥畅想的那种,光明灿烂的未来。
是我这样的人不配,也不能拥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