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卿卿她总想踹开我小说

椰椰子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赠长命锁次日,云京飘出了一个谣言,说是顾南卿大逆不道辱骂亲母,二人于大将军灵位之前割发断亲,断绝母女关系,顾南卿更是脱离宗族,净身走出了将军府。那日风雪之大,使得来往商贩都不愿开门做生意,但那顾南卿却硬生生一身红衣走了老远的路。听此谣言之人无不感叹世事难料,往日繁华的将军府在一夕之间荒凉去势,犹如风中落叶漂泊无依。而在某处客栈里,顾南卿已经换了一身素色长衫,她端着热茶,站在窗边。落雪无痕,冰天雪地,杯边热气茵蕴,顾南卿的眸色深不见底。街上没有什么行人,外面几乎是一大片雪白,只有零星几个商贩还在摆摊。咚咚——一阵敲门声传来,顾南卿放下杯子,面色忽然变得谨慎起来。“姑娘,您的饭菜好了。”顾南卿打开门,一个瘦削少年把抹布朝肩膀上一搭,急忙...

主角:顾南卿墨尘翎   更新:2024-11-04 22:46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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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顾南卿墨尘翎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卿卿她总想踹开我小说》,由网络作家“椰椰子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赠长命锁次日,云京飘出了一个谣言,说是顾南卿大逆不道辱骂亲母,二人于大将军灵位之前割发断亲,断绝母女关系,顾南卿更是脱离宗族,净身走出了将军府。那日风雪之大,使得来往商贩都不愿开门做生意,但那顾南卿却硬生生一身红衣走了老远的路。听此谣言之人无不感叹世事难料,往日繁华的将军府在一夕之间荒凉去势,犹如风中落叶漂泊无依。而在某处客栈里,顾南卿已经换了一身素色长衫,她端着热茶,站在窗边。落雪无痕,冰天雪地,杯边热气茵蕴,顾南卿的眸色深不见底。街上没有什么行人,外面几乎是一大片雪白,只有零星几个商贩还在摆摊。咚咚——一阵敲门声传来,顾南卿放下杯子,面色忽然变得谨慎起来。“姑娘,您的饭菜好了。”顾南卿打开门,一个瘦削少年把抹布朝肩膀上一搭,急忙...

《卿卿她总想踹开我小说》精彩片段




赠长命锁

次日,云京飘出了一个谣言,说是顾南卿大逆不道辱骂亲母,二人于大将军灵位之前割发断亲,断绝母女关系,顾南卿更是脱离宗族,净身走出了将军府。

那日风雪之大,使得来往商贩都不愿开门做生意,但那顾南卿却硬生生一身红衣走了老远的路。

听此谣言之人无不感叹世事难料,往日繁华的将军府在一夕之间荒凉去势,犹如风中落叶漂泊无依。

而在某处客栈里,顾南卿已经换了一身素色长衫,她端着热茶,站在窗边。

落雪无痕,冰天雪地,杯边热气茵蕴,顾南卿的眸色深不见底。

街上没有什么行人,外面几乎是一大片雪白,只有零星几个商贩还在摆摊。

咚咚——

一阵敲门声传来,顾南卿放下杯子,面色忽然变得谨慎起来。

“姑娘,您的饭菜好了。”

顾南卿打开门,一个瘦削少年把抹布朝肩膀上一搭,急忙把饭菜端上桌。

热情道:“姑娘,今个天冷,这饭菜您可趁热吃,炉子里的碳还够吗?不够咱再拿点上来。”

“不用了,多谢。”顾南卿回绝道。

少年嘿嘿笑道,熟络道:“那您有事就叫小的,小的这就退下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顾南卿回的冷漠,在这片刻,门外却忽然传来声音:

“唉,你知道吗?那位明天要被送去卜驼山了。”

“哎呦喂,那个病秧子还活着呢,如今朝局动荡,他父亲以命保他,都以为上面的好说歹说会念及亲情血脉而保他余生无忧,如今一看,难搞哦……卜驼山苦寒之地,你我堂堂七尺男儿放在那里都难说,他那个虚弱身子,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哦?”

“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,罢了罢了,晚上去万柳楼找姑娘去。”

“啧……你呀你!”

二人的声音逐渐远去,那小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,待他把餐盒收起,却不知为何后背发凉,他不禁打了个喷嚏,自顾自说道:“怎么暖炉没什么用,这冬月竟然这么冷了吗?”

炉子里的火烧的噼里啪啦,火苗儿也窜的老高,像是张牙舞爪的恶虫。

寒冬夜更深露重,地上结了许多霜花。

街上的打更人提着酒罐子刚喂到嘴边,却一点都倒不出来。

打更人一愣,道:“啧。这鬼天气!”

说完就搓了搓手匆匆忙忙走了。

而东宫内院——长宁轩院内。

墨尘翎一身素缟跪在地上烧纸钱,微弱的火光照着他的脸,忽明忽灭。

太子尸身不允入皇陵,如今还停放在天牢中。

火光映射之下,墨尘翎依稀记得那年父亲拉着他的手。

“吾儿莫怕,爹爹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。”

“尘翎乖,看爹爹给你带的梨花酥。”

“吾儿莫怕,爹爹在呢。”

……

太子在他面前从来都不是太子,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。

他会带他泛舟游玩,教他礼乐书数,不会以传统礼教束缚他,他时常说的一句话是:“吾儿健安康乐,为父则全然。”

院内寒风凛冽,墨尘翎形影相吊。

他安静的跪在那里,一言不发,只是默默烧着手中的纸。

“如果我是殿下,我就不会懦弱的躲在这院子内烧纸钱。”

顾南卿的声音自门口传来,她推开长宁轩的大门,面色依旧冰冷。

墨尘翎应声抬头,随着顾南卿的出现,他死寂一般的眼眸中才恍恍然出现了点滴光亮。

“顾姑娘。”

墨尘翎轻声道。

天牢内的太子遗言在顾南卿的脑海中不断重复回荡,不管是因为太子还是父亲,在正式查明真相之前,墨尘翎都不能有任何差池。

“殿下若是信我,便竭尽全力地活下去。”

墨尘翎半跪在地上,他微微抬头仰视,月光从顾南卿的发丝间穿过,自他那个角度看,顾南卿冷极了。

她嘴里虽然在说着暖人心的言语,可眸间却是冷寂肃杀,她看他的目光,冰冷地像是在看死人。

“你知道了?”

今日流出来他要被送去卜驼山的风声也不过几个时辰,连卿卿都知晓了。

这背后之人怎么如此急不可耐。

“卜驼山清苦,他们的手想必不会伸得那么远,殿下只要记住,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,过不了几日,南卿定会来接您回家的。”顾南卿回道。

“呵……”墨尘翎嗤笑出声,“顾姑娘,你如今深陷泥沼、自身难保,又如何来庇护我呢?”

“还是说,太子同你说过些什么吗?或者和你交易了什么?”

“是。”顾南卿也没有掩饰,直接承认了。

墨尘翎没有再问。

空气一时凝滞,只余火苗在噼里啪啦。

“顾姑娘,我活不下去。”

“就算他们不派人暗杀,我也活不过这个冬,没有你,我活不下去。”

墨尘翎话音落地的瞬间,顾南卿走到他的身边,将手中的盒子放下,伸手的那一瞬间,墨尘翎看到了她手腕绑着的白布,白布间还渗透着红血丝,那是新伤。

而那盒子里的东西,二人都心知肚明。

“这里面有四瓶,在四瓶用完之前,南卿一定会来的。”

顾南卿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无比明艳,甚至带些暖色,墨尘翎一时之间竟也晃了眼。

他垂眸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长命锁,递给顾南卿。

“你若觉得与宁王府的婚姻甚是麻烦不喜,拿着此物去千阶寺,找慈惠师太,她或许可以助你。”

纯金打造的长命锁上刻着“翎”字,在火光边泛着暖意。

天边熹微,落雪无痕,一架简陋的马车停在东宫门口,马车旁站着几个马夫,旁边还有一位带剑将军,前面立着大肚公公和两个小太监。

大肚公公拿着拂尘笑的谄媚,一身灰色素衣的墨尘翎站在台阶上,他的身后则站着怏怏的四季、发财。

一上一下,分明是尊尊卑卑、泾渭分明,可如今却是阴阳颠倒,上下不分,让人看不清楚。

“皇孙,圣上说了,卜驼山是苦寒险峻之地,皇孙您生在金汤玉池中温养多年,初去时难免不适,但人生万万日,当常俯首为牛,尝民间疾苦,多加修行,方可谓健全之人。”

说罢又指了指一侧的带剑将军,道:“这是李将军,前些年北疆走过几遭,武功高强,圣上指名让他护送殿下。”

大肚公公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,名叫杜全,他曾在圣上南巡遇刺时舍命相救过圣上,随后顺理其章得圣上赏识,一路攀缘向上,富贵加身。

也是因为如此,此人之后也愈发嚣张跋扈、仗势欺人,他的手不仅伸在后宫,最近更是有伸向朝野的势头。

墨尘翎微微垂眸,眸中满是微凉寒意,身后的四季、发财更是敢怒不敢言,这杜全真是一条恶狗,这张嘴真是恶心,明知道皇孙身体有恙还要说出这样讽刺的话。

那杜全似乎是故意的,甩了甩拂尘看向四季、发财,他身边的小太监翘着兰花指奉承道:“杜公公可是替你俩在圣上面前求情了,今个儿咋这么不懂规矩的,东宫里出来的这么蠢吗?”

说完还从袖子里抽出来一块帕子,擦了擦脸,似乎在擦什么脏东西一样。

四季、发财一听不乐意了,刚开口准备辩驳,就被杜全一个笑眯眯的眼神扫过来瞬间噤住了声。

“莫说了,都是苦命人,能帮衬就帮衬些,更何况那寒园里住的都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,想必也不会为难你们二人的,咱家起起伏伏这么多年,看惯了生离死别、世事磋磨,皇孙此般矜贵,也该入世磨练一番,咱家对日后归来的皇孙很是期待呢。”

杜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,言语里满是上位者的自傲,面对如今凄凄惨惨戚戚的皇孙,也是各种讥讽。

墨尘翎面色依旧平静,他微微俯身拱手,垂眸看向印着淡淡血痕的地砖道:“多谢公公,本殿来日若是踏破泥沼,自远山而归,定不会忘却公公情谊。”

杜全满意地点了点头,孺子可教也。

他甩了甩拂尘,颔首笑道:“时候不早了,殿下上路吧。”

墨尘翎回首再看偌大的太子府邸,冷清寂寥,堂前染血,黑门闭塞。

太子性情温和、节俭清高,对于所住之地并无要求,所以当圣上赐府邸于朱雀街尾衰败之地时,太子也欣然接受。

生无声,死无息。

如今一来,倒是便捷墨尘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。

墨尘翎登上轿子,昔日被太子精心呵护的少年郎满身华光褪去,徒留落寞孤寂。

他背影坚韧,犹如松竹,闻之清冽,又像寒梅,傲霜清脆。

长风卷起他的衣摆,都不忍大力。

轿帘放下的那一刻,四季、发财心都要碎了,这哪儿是送去修行,这不就是间接流放嘛。

卜驼山那可都是苦寒之地,山上且不说野兽遍布,就那乡野村夫粗鄙不堪,岂是皇孙千金之躯可以沾染?

更何况,这一路上若是没有顾姑娘陪伴,只怕皇孙都没法子全然到达!

可他们二人亦是没有什么办法,只能眼瞅着那马车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。

圣上大义灭亲以全礼法,如今宁王得势,顾姑娘身份叠加,已经是自身难保,更别说来帮衬咱们了。

也就在这时,杜全伸出兰花指,捏着公鸭嗓道:“你们两个呀,跟咱家走。”

好了嘛,这下他们二人也自身难保了。

马车一路缓行,可依旧磕磕绊绊,轿内的墨尘翎面色沉寂,看不出喜怒。

那日风雪夜看红梅,她说让他活下来。

父亲身死,自己宛若水中浮萍,漂泊无依,此去卜驼,生死未卜。

他宽大的袖袍下是未送出的双鸾玉佩,玉佩上泛着冷光。

卿卿,我不知要如何活了。

他掀开窗边帘子,看朱雀街上繁华来往逐渐远去,心里却一片怅惘。

昨夜种种回溯,顾南卿的脸逐渐在记忆中变得清晰起来。

卿卿,世事起伏变幻,你我皆是局中人,此间迷雾重重,到底要如何,才能褪去桎梏自在一些呢?




不愧于心

公孙不筱拍了拍手,道:“果然是女中豪杰啊。”

“竟然能把本城主的爱宠打成这个样子?”

墨祁羽拿着账本悠悠走过来就听见公孙不筱说这话,顿时觉得这厮好不要脸,于是高声道:“谁家爱宠以百姓血肉为食?还是说,城主大人您,自认为高人一等,便可以随意欺负辱骂别人了?”

此话一出,城中百姓又沸腾了。

“此人说的有理,今日城主能让他的爱宠吃李郎中,明天就能把我们捉了去喂它。”

“我就说,怎么近几个月这决斗场上人不斗人,改斗兽了,合着我们大家伙都是它爱宠的三餐呢。”

“还把唯一能治病的李郎中打成这个样子,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活。”

眼看着话越传越难听,越传越收不住场子,公孙不筱厉声呵斥道:“住嘴!”

“我是你们的城主,我能害你们吗?”

众人哑口无言,甚至有些茫然。

顾南卿回道:“黑熊吃人本就不是件好事,若是城主大人真有劝谏养育黑熊之心,不如付出行动。”

久未说话的公子灵适时开口道:“古史记载,南阳开国皇帝宣正帝梦中打猎,捉了只吃人的吊睛白额虎,醒来后不过半月祭祖时,就真在寺庙碰到了,宣正帝感念造化缘分,收其为义子开导教化,将其视为祥瑞。”

“城主大人不如效仿一下?”墨祁羽接着话,又翻下台阶将李知礼扶起来,冷飕飕看了一眼那黑熊,调笑道:“爱宠变爱子,岂不美哉。”

城中百姓听不懂,也就不敢接话,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家城主脸色不太好。

公孙不筱黑着一张脸赔笑道:

“诸位说笑了,不过是一个畜生罢了。”

“至于李知礼,也是他命大,既然姑娘威武,那就带他走吧。”

话是这样说,可他拉着孙莹莹的手却是愈发用力,像是往死里掐的。

李知礼看见孙莹莹眼里似有泪光闪烁,便猜到公孙不筱定是又在折辱她,他欲上前,却被墨祁羽拦住:“你若真的想救孙莹莹,此时此刻就不要轻举妄动。”

见状,李知礼只好缓缓闭上眼睛。

顾南卿看着孙莹莹那副样子,心里也是不好受,若是孙响大哥,他知晓自家妹妹竟在受此磨难,只怕会心痛。

可今日太过招摇,孙莹莹之事,只怕要从长计议。

她拱手作揖:“多谢城主大人。”

说完便潇洒离去,公子灵紧随其后,墨祁羽扶着李知礼走的慢吞吞的,边走还边说:“买定离手,买定离手,记得还账哦。”

台上方才下了注的,一听这个就心肝疼,叫苦不迭地断断续续离开了。

待人都散的差不多了,公孙不筱才甩开孙莹莹的手。

孙莹莹吃痛,将手护在怀里,不过片刻,就又是淤血又是红肿,再迟放一会儿,这手怕是要废了。

谁料这一幕落在公孙不筱眼里却格外刺眼,他走过去,掐住孙莹莹的下巴,恶狠狠道:“你们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
然后便是一个大耳光甩过来,啪的一声,孙莹莹一个没站稳竟是从台上摔了下去。

整整三层高的台阶,孙莹莹就这样摔了下去。

城主府共有九位夫人,可都在过门后的第二个月暴毙死了,城主也是小心翼翼将她们葬了,如今看来,只怕不是简单的暴毙。

周遭全是冰冷的目光,没有一个人向她伸出手。

身上疼,可心更疼,落地的那一刻,孙莹莹脑海里浮现了两个人,一是失踪的哥哥孙响,二是身受重伤的未婚夫李知礼。

哥哥,李郎,你们一定要平安、平安。

而高台之上的公孙不筱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,他的手放在半空中,神情有些恍惚。

随后眸光落到台下的孙莹莹身上时大惊失色,准确来说,是落到她背后的血泊身上大惊失色。

“莹莹,莹莹。”

“叫郎中,叫郎中啊。”

在尖叫声中,这场决斗赛终于落下了帷幕。

索罗城素来以民风彪悍和护短闻名,更崇尚强者,顾南卿徒手干掉了黑熊这件事不过片刻就传进了人们的耳朵。

“啧,可惜了。”

走在路上,家家房门紧闭,布衣男子见状叹了口气。

因他是顾家军旧部的缘故,顾南卿心里生了几分亲近,“不知这位兄台,缘何叹息?”

布衣男看着顾南卿,目光里满是赞赏:“你的身手不错,这索罗城崇尚强者,今日你若是男子,此刻只怕满街都是喝彩撒花,可你是个女子。”

后面的话他并未说透,顾南卿却道:“天下有志之人,不分男女,天下有才之人,不分男女。”

“今日,我的所有行为,不为功名,不为利禄,只因一句公道自在人心。”

“不愧于心,不愧于己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,好,好一个不愧于心、不愧于己。”布衣男子拍了拍顾南卿的肩膀,道:“我乃顾家军前军副统领马啸,来日若是有缘,我再同你这个不为功名利禄的妹妹唠唠嗑。”

马啸,顾家军前军副统领,为人嫉恶如仇,性格直爽,最厌恶矫揉造作之人。

顾南卿点了点头,拱手道:“在下顾南卿。”

马啸的笑挂在嘴边,一时僵住,他甚至又问了一遍:“你说你是谁?”

“顾逸风之女,顾南卿。”

“你说你是谁?”马啸只当自己是老了,竟然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。

可偏偏顾南卿又重复了一遍:“将军府嫡女,现任北疆统帅。”

马啸的脸完全僵住了,他摇了摇头,当下就讲:“我今日从未碰到过什么顾南卿,我只是遇见了一个小妹妹,投缘聊了几句,你也从未见过我。”

说完就匆匆走了,似乎多待一刻都是错。

见马啸如此反常行径,墨祁羽也不解。“都说顾家军心思最难勘破,如今一看,果不其然呢。”

公子灵安抚道:“顾家军分崩离析,势力交杂,他是担心说太多错太多,惹火上身,今个儿他来索罗城,只怕就是为了看这位新来的统帅到了没。”

“如此一看,北疆当真是一团迷雾呢。”

顾南卿看着马啸的背影缓缓道,看来军中厌她之人甚多。




再次重逢

记忆是落在心脏的另一片雪花,屋外雪落缥缈,屋内炉火正旺。

暖意侵袭缠身,顾南卿从怀里拿出了那块长命锁。

她摩挲着锁面,眉眼里满是迷惘。

随后在凄冷寒夜里,缓缓吐出三个字:“墨、尘、翎。”

公子灵在那么几个瞬间,像极了墨尘翎。

但这怎么可能呢,墨尘翎此刻应该在卜驼山上清修。

至于,她对墨尘翎,应当是什么感情呢?

三年暗卫生活,将她养成了一把锋利的冰锥,人之情感悉数屏退,四年伴读,墨尘翎像是一弯明月,在深院长亭伴她舔舐伤口。

他们是好友,是知己,是孤山撞清河,晚风揽晨露,大漠碰落日,她知他悲苦凄凉,他晓她坎坷不易。

可如今,在一切都未尘埃落定时,这般不思量不相见就是最好。

“顾姑娘。”

就在顾南卿思索回忆时,一声顾姑娘将她唤了回来,回头一看公子灵提着饭盒站在门口。

他的身上还卷着雪花,就这样僵着站在那里,像是被人抛弃的麋鹿,孤零零地站在那方寸之地,祈求人的靠近。

“请进。”

顾南卿将手中的长命锁收起,捋了捋散下来的头发,又拢了拢身上的衣裳,然后坐在桌边。

公子灵将餐盒提过来,放在桌边,开口道:“后厨做了些暖胃羹汤,天寒地冻的,姑娘可喝些。”

“多谢。”

“姑娘方才是在睹物思人?”公子灵狭长的凤眸垂下,让人看不真切。

顾南卿看着面前的公子灵,听着他说的话,身上的血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。

“殿下,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?”

木窗被风吹开,雪花飞进屋里,有几朵落在了顾南卿的发梢。

公子灵端参汤的手一顿,然后又十分自然地将碗放在桌上。

也是这一瞬间,一只瘦削的手勾着凌厉地出现在视野之中,公子灵后退三步,紧接而来的又是一道凌厉的掌风。

她招招目的都在他的面具上,手上招式变化多端,你来我往,不消片刻就过了十几招。

衣裳纷飞纠缠之时,青丝交缠。

雪落花头,压弯了菊花枝。

公子灵落在屋外雪地的一瞬间,脸上的琉璃面具被揭开。

琉璃面具落地的瞬间,温雪抚肩,公子如画。

熟悉的眉眼抛却在天地之间,顾南卿生平第一次觉得慌张。

果然是他。

再次相见,竟是这般情形吗?

他的头发是怎么回事?

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。

他的青丝飞舞,带着凄苦愁凉,眉眼间温润清冷,一身遗世薄意。

“顾姑娘。”

丢掉了伪装,甘冽温柔的声音响起。

墨尘翎想过千百次重逢的画面,可独独没有如此这般的仓促。

自他在林中看见她,心中的思念便如枝桠疯长,寸寸啃噬着他。

当她来到沧轩阆苑时,当他推开门看见她时,心中的欣喜如同烈火一般席卷着他。

他也知道她身边的那位,当是她的未婚夫,宁王府的小世子。

他羡慕,嫉妒,凭什么他费尽一切才能来到她的世界,而墨祁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。

那是她的未婚夫,是卿卿的未婚夫,那般令人艳羡的位子。

他渴望同她待在一块,于是在这深夜熬了参汤提过来。

只要能见着她,便是极大的恩赐了。

她握着他的长命锁,她认出了他,这是多么令人欣喜的事情。

墨尘翎目光闪躲,只垂眸看着地上的白雪,不敢抬头看她。

“殿下,不在卜驼山上待着,为何会出现在这里?”

顾南卿站在门口,语气冷淡,她的目光定定看向他额前的白发。

墨尘翎所有的欣喜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凉了半截,看着门口的顾南卿,试探问道:“你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?”

顾南卿并未说话,只将目光移向远处,自顾自说道:“殿下戴罪之身,私自出逃,不是好事。”

“那若是我真如顾姑娘所想,安稳待在卜驼,顾姑娘会来接我吗?”

“再有三日就是新年,顾姑娘奉命前往北疆,一路北上,舟车劳顿,身旁又有美男做伴,只怕是早将我忘却了。”

墨尘翎的话句句属实,句句落在顾南卿的心尖。

顾南卿没有辩解,她侧身而立,脚边落雪。

“殿下既然已经知道答案,又为何自讨没趣前来询问?”

淬血的寒冰怎么会因暖阳而消融,今日相逢,到底是福是祸?

“我想见到你,亲口听你说厌恶我,不想与我再有任何瓜葛。”

世界在一瞬间寂静,顾南卿周身的温度冷了又冷。

“殿下这样又是何必?”

“您是高高在上的皇族,而臣顾南卿不过是一株野草,虽然如今官爵加身,但说白了也不过是皇后手中的一把匕首,南卿怎么敢厌恶您?”

顾南卿说完话,径直看向墨祁羽,见他眸间冷淡,抿紧了唇,未发一言。

“殿下,臣的未婚夫就住在隔壁。”

不知是不是刻意,顾南卿提了一嘴墨祁羽。

“若是殿下对臣当真有倾慕之意,那臣不敢当。”

话罢只见顾南卿双膝跪地,双手高高举起,掌心之间是那块长命锁。

是那块他彳亍半天才敢送出的长命锁。

她要撇干净,抛却掉一切同他有关系的物件,她甚至主动提及那匆匆几面不甚了解的未婚夫。

他墨尘翎,当真如此不堪?

“皇后娘娘已向臣解释过这块长命锁的寓意,南卿在此多谢殿下。”

盛着长命锁的手心又朝上举了,墨尘翎撇开目光,朝地上散落的面具走去。

他弯腰捡起了那块琉璃面具,戴在了脸上。

“顾姑娘,想必是误会了。”

“太子一案疑点颇多,长命锁是助你获取自由面见皇后的不二选择,本殿不过是想同你一起查明一切的真相,找出幕后黑手。”

“至于儿女情长,从不在本殿的考虑之内。”

他系好面具,疏离的目光落在那块长命锁上。

“自此,跟在姑娘身边的,是沧轩阆苑的客卿公子灵,而非皇孙墨尘翎。”

“至于别的事情,我也已经安排妥当,顾姑娘不必担心,我会跟你们一同去北疆,找到一切的真相。”

“殿下这是何必?若是药引不够,臣自会奉上。”顾南卿反问道。

“我们何至于此?”墨尘翎不知是在问顾南卿,还是问他自己。

“我们本就是利益交往。”

良久,都未有人再言。

恍惚间,她听到了他的叹息声。

他生气了。

顾南卿不知道墨尘翎,哦不,公子灵是几时走的,她只记得,手中的长命锁冰的烫手。

而他口中别的事,大抵就是卜驼山上的假皇孙殿下了。

那夜雪重,压的顾南卿累极了。

她知道墨尘翎会对什么事情介意,也知道什么话会伤害到他,于是便肆无忌惮地用这些话去重伤他,推开他。

顾南卿抬头去看,夜空中的雪愈下愈大,再这样下下去,明天只怕是走不了了。

墨尘翎若是出现在沧轩阆苑,那么是否意味着他也找过嫦清公子了呢?

那他的病……是能治还是不能治?

而这边,公子灵刚回到自己的院子,就看到一身蓝衣的姜音坐在屋檐下,瞧见了他,戏谑开口道:“哎呦喂,一脸悲伤,能让主的脸上浮现出这种神色的怕也只有顾姑娘了。”

公子灵并未搭理她,而是道:“明天我会跟他们一起走。”

姜音一听这个坐不住了,立马跳起来,不顾大雪跑到公子灵身边,道:“什么意思?你同她相认了?你疯了!”

“她要是修书一封,飞往云京,你可曾想过你的下场?你当你现在还是尊贵无比的皇孙殿下呢?你如今可是虎落平阳,任凭他们谁丢一块石头都能砸死你。”

公子灵略过她,缓步上了台阶,灯笼里的暖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,渡了一层圣洁的光。

“她不会。”

“你就这么信任她?”姜音只觉得他疯了,“这世间谁都不能信,你能信的只有你自己,我从前同你讲的你都忘了?”

“姜音。”公子灵轻声唤她,“总有一天,你会毫无保留的去相信一个人。”

“不可能。”姜音立马驳斥道。

“我姜音摸爬滚打这么多年,见惯了人心险恶,若是毫无保留的去相信别人,不知道已经死了几回了。”

公子灵没有再说话,只是沉默着听她讲。

“更何况,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喜欢她,可今夜情形,她明明避你如蛇蝎,更何况,她的身边还有一位未婚夫,那位公子丰神俊朗、气质潇洒明媚,主你何必委屈自己?”姜音再次为公子灵打抱不平了。

“若是为了她的血,大可以把她圈养起来,当作血——”

“姜音。”公子灵忽然出声打断了姜音的话,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冷意,姜音听出来了。

于是她立马反应过来,跪在地上,恭敬道:“主恕罪。”

“姜音逾矩了。”

“退下吧,我倦了。”公子灵挥了挥衣袖,随后就走进了房间。

姜音看着公子灵的背影,皱紧了眉头。




水牢相见

“如你们所见,我们三兄弟并不是亲的三兄弟,准确来讲,我是两位哥哥捡来的,怎么捡的、在哪儿捡的我也不知道。”

“我亲生父母是谁,我并不知晓,许是因为我有怪病就把我丢掉了吧。反正自我记事起,就跟在两位哥哥身边了,两位哥哥待我极好,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给我。可我这病着实难缠,大哥为此苦学医术,以身试药,将自己变得不男不女,二哥更是为了给我赚取买药的钱财开了这斜风寨做些刀尖上的生意。”

朝羽说的时候故作轻松,可姜音还是瞥到他眼尾泛红,语气里的疲惫、心伤。

“我时常在想,若是没有我,哥哥们是不是能轻松一些。”

“朝羽。”姜音听不下去了,她开口打断了他的话,道:“大当家、二当家既然选择收留抚养你,更为了你的病奔走四方,想必也是希望你健健康康、幸幸福福的,你自己怎么能说这样的丧气话呢?”

朝羽点了点头,“对,我不能这样。”

“前段日子,大哥告诉我我的病有救了,他现在只需要寻一颗极好的人心为药引就能治好我的病。”

姜音又坐不住了,“啊我呸,你大哥师承何门,治病救人的前提怎么还是害人?”

“姜音。”公子灵出声道:“你听三当家讲。”

姜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。

朝羽微微笑道:“没关系的,大哥是自己研究的医术,路子恐怕是离经叛道了些。”

顾南卿看着朝羽,手里的青玉观音被她攥的微微发烫,“所以,祁羽的心是你的药引?要以一命换一命?”

“不可能!”

姜音作为医界圣手决不能认同这种做法,“我要去告诉楚南,他这样做是在害你,以人心入药,闻所未闻,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,我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。”

说罢就要朝外面走。

“音音。”朝羽一把拉住姜音道:“大哥不会听你的,你这样做只会助长他的疑心罢了,大哥对于医术颇为执拗,容不得旁人多说半句。”

“姜姑娘,你先别急。”顾南卿出声道:“既是如此,只能从长计议,要想真的救祁羽,可能需要再演一出戏了。”

姜音停下步子,转身对朝羽道:“你信我吗?”

朝羽立马点了点头,“我信。”

“你的病是很麻烦,但是我能治,我医术很好的。”姜音从未如此真诚地同一个人保证她的医术,因为在江湖之上,她是世人敬仰的无所不能的活死人肉白骨的嫦清公子。

公子灵见到此情此景,挑了挑眉,敲了敲顾南卿身旁的桌子,道:“娘子,咱俩出去逛逛。”

顾南卿看向那边难舍难分的两人,心下了然,临走之前还不忘问了一句:“所以,水牢在哪儿?”

朝羽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形图递给顾南卿,道:“我想到二位可能需要,就连夜画了,只是水牢看守特别严,恐怕很难进去。”

顾南卿接过地形图,道了一句“多谢”就跟着公子灵出去了。

刚好,她也要好好细细看看这斜风寨的地形。

这不逛不知道,一逛还真有些惊喜。

由于二当家的缘故,现在二人出门的确没有人跟着了。

只是二人一黑一白,加上相貌出众,着实有些惹眼。

二人一路前行,也没什么阻碍,就这样闲逛闲逛到了一处满是鲜花的小土坡。

“卿卿。”公子灵突然出声。

“再朝前走,就没路了,这里,倒是有些偏僻了。”

顾南卿并未多说话,她看着此处断崖,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只自顾自的朝前走,道:“这下面应该有一条河。”

脚下是才发出嫩芽的绿叶,眼看着已经到断崖边了,还没停。

公子灵出声提醒道:“卿卿,前面没有路了。”

“这河声若隐若现,不高。”顾南卿抽出腰间软剑,剑指黄石。

黄石落水的那一刻,顾南卿心里有了计量。

她将软剑撤回围到腰上,对公子灵道:“这是另一条路。”

“接下来,我要去水牢。”

公子灵拉住顾南卿的胳膊道:“水牢不是你我能去的,今日已经太惹人注目了。”

顾南卿抬眸,眼里划过冷意,她丢开公子灵的胳膊,越过公子灵,冷声道:“殿下,墨祁羽危在旦夕,我得确定他能活到我带他走的那一刻。”

“顾南卿。”

这是第一次,公子灵叫全了顾南卿的名字,不同于往日的温柔缱眷,而是带着一丝丝的恼怒。

“你为什么不能尝试着相信我、相信姜音、相信朝羽呢?”

“你为什么从来不把你的所思所想讲出来呢?你一个人要担多少东西?”

面对公子灵的诘问,顾南卿道:“殿下的信任,南卿不敢信。”

话罢,就见顾南卿逐渐消失在公子灵的视野中。

“呵。”公子灵摇了摇头,自嘲道:“好好好。”

顾南卿一路走的隐蔽,加上天色渐晚,倒是没让人瞧出来。

她昨夜趁公子灵睡着后,发觉内力恢复了,就出来溜了一圈,早就把地形看透了。

至于水牢,倒是隐蔽,竟在这后山山洞之内。

但门口守卫竟有十五人,看来楚南倒是对墨祁羽很是上心。

要如何进去呢?

就在顾南卿困顿之际,她看见了朝羽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朝羽看着装扮好了的顾南卿道:“顾姑娘,切忌不管你看到了什么,都要冷静。”

顾南一身黑衣,散着头发,又蒙着面纱,大半张脸都被遮住,听完话点了点头。

“还得是雷子脸上有脓疱,常年散着头发,又不爱说话,不然我还真没办法带你进去。”

二人串通好就来到了这洞穴前,看门的手拿银枪看到朝羽恭敬弯腰道:“三爷。”

“我来看看我的药引,这是雷子。”

朝羽指了指“雷子”,守门的一看,这雷子和往常一样散着头发也就罢了,今个还蒙着脸,好心问道:“这是脸上的毒脓又犯了?”

雷子点了点头。

“进去吧。”

进来的倒是很容易,这洞穴进来时,要朝下走,沿路都有人看。

洞穴阴冷潮湿,只待了一会顾南卿就手脚冰凉。

等到没有人了,顾南卿才小声问:

“什么叫做水牢?”

“这……”朝羽不知要如何说,只低声说了一句:“你到时见了便知。”

顾南卿发现此处牢狱不同别处,没有声音,诡异的安静。

只有滴答滴答……

也不知走了多久从,朝羽才停下来,“就在这里。”

顾南卿举着蜡烛,站在这个圆形池的中间,看着水中被铁链捆住的少年缓缓攥紧了拳头。

“这就是水牢,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泡在这里,不管不顾?”顾南卿质问道。

墨祁羽面色苍白,垂着脑袋,没有一点精气神。

顾南卿道:“他怎么了?”

朝羽解释道:“不知怎的,他似乎陷入了梦魇,所以也没办法吃东西,大哥每日就给他灌些汤药吊着命。”

顾南卿站的位置刚好可以触碰到墨祁羽,她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,从里面倒出药丸喂到他嘴边。

“墨祁羽、墨祁羽,你醒醒,墨祁羽……”

安静地山洞里,少女温柔的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回荡,一点一点勾起墨祁羽的神智。

苍白起皱的唇微微张开又合上,墨祁羽好累好累,他在一个深渊里,不停地下坠,没有尽头。

“墨祁羽,我是顾南卿,你快醒醒……”

一遍一遍又一遍,墨祁羽的睫毛动了动,顾南卿看见了希望,她继续喊道:“墨祁羽、墨祁羽,你醒醒,墨祁羽……”

墨祁羽听见了顾南卿的声音,南卿?

她一遍一遍地喊,她在找他。

不能,不能给南卿添麻烦。

墨祁羽使劲睁开眼,可眼皮子却重的抬不起来,好不容易看见了一点。

朝羽看着时间快来不及了,急忙对顾南卿道:“顾姑娘,我们得快些了,大哥一会儿会来的。”

顾南卿点了点头。

终于,墨祁羽则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:

“南卿?”

纵然声音嘲哳难听,可还是张开嘴了。

顾南卿看着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,倒映在那双黑曜石般的眸里的是顾南卿自己。

“南……卿?”

顾南卿看墨祁羽醒来后,松了一口气,道:“祁羽,记住,你要活下去,然后等我、等我来。”

刚醒来的墨祁羽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,只见自己被捆在水池里,这里好黑好黑。

朝羽催促道:“顾姑娘,我们得走了。”

顾南卿将青玉观音给墨祁羽系在脖子上,道:“你的玉,墨祁羽,坚持住,我们还要去北疆呢。”

“北疆”二字不仅触动了墨祁羽,更传到了这个屋子的另一个角落,只见一道虚弱的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:“顾丫头。”

顾南卿猛地怔住,这世界上叫她顾丫头的人不多,都是父亲身边的叔叔们才会这样叫的。

“顾……是顾丫头吗?”

伴随着铁链挪动的声音,那一句“顾丫头”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顾南卿的心里。

他是谁?




说够了吗

初春二月,细雨闲庭。

斜风寨一事过后,公子灵的双眼受损,终日只能带着姜音特制的眼纱。

而姜音也因朝羽身死心伤哀默,借着为孙响治伤的由头回了沧轩阆苑。

因公子灵受伤的缘故,墨祁羽设法雇了一驾马车,只是这脚程也就自然而然地慢了起来。

公子灵后来才知道,原来顾南卿那日也身负数刀。

她看起来赢得轻松,实则面对巳蛇、雷子那般疯癫狠绝的人,就连她,也都是豁出了命,才能一击毙命。

孙响伤势太重,不宜舟车劳顿,临走时嘱咐顾南卿一路小心,更托她将自己安全的消息带给家中妹妹。

三人一路北上,墨祁羽在外驾车。

公子灵的衣食起居则皆由顾南卿负责,他本就生如谪仙,如今白纱覆眼,更是显得如高岭之花一般矜贵。

“卿卿。”公子灵突然出声。

顾南卿看信的手一顿,她将目光从信纸上移开,投向端坐的公子灵。“嗯?”

“可是饿了?”

公子灵摇了摇头,“你的伤好些了吗?”

顾南卿微微垂眸,“我本就是从腥风血雨中而来,这点伤算什么?”

“只是如今,我好奇一件事。”

顾南卿问。

“你要问的是朝中内鬼。”公子灵缓声道。

“你觉得,一举扳倒太子和顾家谁最得意?”

顾南卿还没回答,轿帘之外的人却答道:“看起来自然是我爹。”

水牢那次,墨祁羽也听到了许多,他继续道:“但我爹所求不在江山,而在阖家欢乐,但此人行事如此,无非是要将这脏水泼到宁王府头上。”

顾南卿顿住,她看着手下的信,有些恍惚。

“爹爹说,这其中还有些陈年往事,是什么陈年往事呢?”

公子灵轻声道:“此去北疆,倒是快了。”

“嗯,等你俩好一些后,若是骑马,应该前后不消一个半月就能到。”

墨祁羽应着。

初春暖阳落在少年发梢,不知为何他的眉间却不复明朗。

马车又走了一会,从前方悠悠传来了叫卖声,顾南卿掀开轿帘,街上人来人往,烟火气浓郁。

“前面是流水镇,今夜在此处过一夜,让马儿也歇歇。”墨祁羽架着马就走进了这镇子。

顾南卿看着公子灵久久未语,恍然开口道:

“我当你的武功极好。”

“恶疾缠身,不算好。”

顾南卿的话意有所指,那日她看他久久未归,便出发去找他,一去便看他双眼流血,被人用铁链锁住的情形,她并非是什么无情无义的人,算算日子,他的病……

墨祁羽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家客栈,付了银子开了两间房。

顾南卿一间,他和公子灵一间。

安排妥当后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
顾南卿收拾好,提着药箱来给公子灵换药。

她解开旧纱,又从箱子里取出新纱布,“姜音说,这是鲛人纱,价值千金,盖着清凉湿润,加上她的药膏,好的会快些。”

公子灵抬手,顾南卿便忙将手搭上,他看着顾南卿,准确来讲并不是看,因为他的瞳孔涣散、没有一点神采,可就是这样,还平添了几分淡漠疏远。

“卿卿,祁羽去哪儿了。”

这是第一次公子灵主动提及墨祁羽,不论如何二人也都有表亲的关系在,但在此之前,纵然二人自幼从未见过面,但想必是听说过彼此的。

只是,墨祁羽自幼就被送去拜师学艺。

而墨尘翎自顾不暇,想来二人之间也没什么感情。

今日,墨尘翎主动提及,难免惹人生疑。

“他性子高傲,斜风寨一事恐对他也有影响。”

顾南卿将纱布裹上药,轻轻盖上他受伤的眸。

长发滑落触及他的肩膀,顾南卿淡淡应了一声“好。”

就在她收拾好一切,准备离开时,手腕忽然又被拽住。

“卿卿。”

公子灵轻声道。

“你对他,可有喜欢?”

轻风圈起树叶波纹,一路潮流。

室内无限静谧,只留二人轻不可见的呼吸声。

顾南卿浅色的瞳孔就这样看着公子灵,桌上烛火闪烁。

公子灵的下巴被人轻佻抬起,那人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脸上。

“墨尘翎,你演戏演上瘾了吗?”

顾南卿报复似的捏着他的下巴,白皙的皮肤一瞬间变得粉红,那人喉结滚动,看不清面上表情,只依稀可见他耳边嫩红,薄唇含情。

下一秒,公子灵的唇上忽然贴上一段温热。

不过片刻,发丝缠绕。

顾南卿俯身而下,吻了他。

两唇相触的瞬间,公子灵脑中的某条弦断了。

当他渴求过多时,那人却离开。

高高在上的丢了一句:

“这就是殿下想要的吗?”

然后便转身离开,门外的冷风窜进来。

公子灵拢了拢衣裳,一身白衣靠桌而坐,满是惹人心怜的姿态。

她吻了他,可他并不开心。

顾南卿,你对我为何一推一拉,金羽卫一事当真如此伤你吗?

街上灯火通明,许是二月春光正好,恰好人潮汹涌。

顾南卿问了店小二,这才得知墨祁羽去了此处最大的花楼——走花楼。

她可不信他是去寻欢作乐的。

街上偶尔有公子前来请教,不过刚进两步就被顾南卿的冷眼逼回去了。

她回想着方才室内发生的一切,有些恼怒。

她怎么,怎么就俯身吻了他?

就这样想着想着,顾南卿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倌,那人模样清秀,也是一身白衣。

可顾南卿却是厌恶地皱了皱眉头,为什么有的人穿白衣是干干净净一身白,有的人却是……

她推开他,那小倌也不恼,只是笑道:“姑娘来走花楼,还装什么清高呢?”

“此处就是走花楼?”顾南卿停下步子。

“姑娘真是说笑,这里不是哪里是?”那小倌扭捏着牵起顾南卿的手,柔声道:“姑娘来此处是为寻人还是寻欢?”

也不怪小倌多想,走花楼里也时常来一些女子,目的不过有二。

若是不问,闹起来还是东家损失大。

于是他才多这一嘴。

“姑娘?”

顾南卿抬头看着这奢华无比的楼宇,道:“果真是雕梁画栋,穷奢极欲。”

屋内上下不过三层,流水高屋,雕花屏风。那些身着华服的姑娘们站在中央圆台上,或轻歌曼舞,或低吟浅唱。

她们眉眼如画,礼数周全,琴棋书画姿态万千,和云京贵女们一起朝那里一站,也分不清什么谁是谁。

她们的每一个动作,每一个眼神,都充满了韵味,而那些文人墨客们则在悠扬的歌声、那淡淡的墨香、以及那流转的轻纱带来的温柔中饮酒作诗。

也有俊俏的小郎君在这里陪客,说风流而不下流,倒让顾南卿刮目相看。

欢声笑语不绝于耳。

小倌又重复了一句:“姑娘?”

顾南卿这才回过神,轻声道:“寻人,一身青色长衫,眉目明朗,比我约莫高半个头,有一把长剑配身,剑柄上挂着铃铛,是个潇洒明媚的少年郎君。”

“潇洒明媚?”小倌面色矛盾道:“有是有,只是他来时面色急躁阴骛,可看不出半点明媚,就在楼上左拐第二间房,姑娘请。”

说到此时,顾南卿已经到了楼梯处,那小倌不知从何处端来一杯醒酒汤递给她。

“姑娘,恐是得端一杯这个上去。”

“多谢。”

顾南卿端过这醒酒汤,朝楼上走去。

走到门口处,本以为会听到什么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,却没有。

只有酒坛端起放下的碰撞声。

她轻扣房门。

屋内传来一声呵斥:“我……不是…说了,不…需要任何……别的吗?”

喝醉了,顾南卿得出结论,也就不再保持什么礼貌,直接推门进去了。

刚进去,一个酒坛子就飞了过来,顾南卿轻巧躲开,酒坛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。

“滚——”

话音刚落,墨祁羽这才看清来人,他满脸通红,眯着眼,怀里抱着酒坛子:“顾……顾南卿?”

他颤颤巍巍起身,东倒西歪地就要朝顾南卿这边走。

顾南卿却拿过身边的冷水盆子浇了过去。

哗啦一声——

冷水淋湿了他的衣服,墨祁羽还是醉的吓人,他直接瘫在椅子旁边。

嘴里念叨着:“我也不想被人捉走,我也不是故意的,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我。”

“我害死了斜风寨那么多人。”他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,“我还害姜音的心上人死于非命,害她身受重伤,害灵先生瞎了眼睛,还——”

他小鹿一般的眼睛看向顾南卿,“还害你也受了伤,我果真没有一点用。”

“顾南卿,你说,你说我是不是没有什么用啊,我生在王侯将相里,却没有一点他们的武艺计谋,斜风寨里,我若可以自救,又怎会如此?”

“那是一百多条人命啊!!!”

墨祁羽嘶吼着,他跪在地上大声哭泣。

许是他向来生在光辉里,如今经此一事,打击到了他。

墨祁羽永远不会忘记,姜音那天的样子。

她一身嫁衣,倔强的抱着朝羽的尸体,哭了好久好久。

“墨祁羽,你说够了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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