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负君心小说结局

施夷光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陆远之从完颜静思的厢房出来,已经夜深了。皓魄千里,渡了满地满院的如霜清辉。他站在杜鹃树下,一帧疲倦的身影映在院落里零零星星的青石上,复又折回墙角,竟印证了那一句“对影成三人”。粉郁的落英簌簌而落,纷纷扬扬,洒了一地馥郁的香芯。那簌簌辞柯的绿叶与花瓣,正如一年一年年华消逝的感叹,亦如他与朱小朵之间滴点滴点消逝的情爱。怕是朵朵再也不肯原谅他了。陆远之对月长叹,身后响起轻浅的脚步声,若不是他已经听习惯了这踩在树叶上的婆娑声,断然不会发觉身后人。“东家,你累了一天,还未更衣休息”说话的这人,是陆府的护院,乃陆远之两年前带着商队南下时在路中救回的江湖高人,一席青衫袍子,腰勒帛带,平凡的装束下总给人以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。陆远之缓缓转身,见这护院...

主角:朱小朵陆远之   更新:2024-12-06 15:17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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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朱小朵陆远之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负君心小说结局》,由网络作家“施夷光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陆远之从完颜静思的厢房出来,已经夜深了。皓魄千里,渡了满地满院的如霜清辉。他站在杜鹃树下,一帧疲倦的身影映在院落里零零星星的青石上,复又折回墙角,竟印证了那一句“对影成三人”。粉郁的落英簌簌而落,纷纷扬扬,洒了一地馥郁的香芯。那簌簌辞柯的绿叶与花瓣,正如一年一年年华消逝的感叹,亦如他与朱小朵之间滴点滴点消逝的情爱。怕是朵朵再也不肯原谅他了。陆远之对月长叹,身后响起轻浅的脚步声,若不是他已经听习惯了这踩在树叶上的婆娑声,断然不会发觉身后人。“东家,你累了一天,还未更衣休息”说话的这人,是陆府的护院,乃陆远之两年前带着商队南下时在路中救回的江湖高人,一席青衫袍子,腰勒帛带,平凡的装束下总给人以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。陆远之缓缓转身,见这护院...

《负君心小说结局》精彩片段


陆远之从完颜静思的厢房出来,已经夜深了。

皓魄千里,渡了满地满院的如霜清辉。

他站在杜鹃树下,一帧疲倦的身影映在院落里零零星星的青石上,复又折回墙角,竟印证了那一句“对影成三人”。

粉郁的落英簌簌而落,纷纷扬扬,洒了一地馥郁的香芯。

那簌簌辞柯的绿叶与花瓣,正如一年一年年华消逝的感叹,亦如他与朱小朵之间滴点滴点消逝的情爱。

怕是朵朵再也不肯原谅他了。

陆远之对月长叹,身后响起轻浅的脚步声,若不是他已经听习惯了这踩在树叶上的婆娑声,断然不会发觉身后人。

“东家,你累了一天,还未更衣休息”

说话的这人,是陆府的护院,乃陆远之两年前带着商队南下时在路中救回的江湖高人,一席青衫袍子,腰勒帛带,平凡的装束下总给人以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。

陆远之缓缓转身,见这护院满眼担忧,轻声安慰说:“不碍事,我并不困,想在院落里吹吹清风。”依旧穿着白日里那一件沾满了血渍的淡蓝长衫,只是血迹已被风干。

护院想也不想,脱口而出,“你是在担心大夫人吧。”

陆远之若有所思地轻笑,沉长地叹了一口气后,答非所问地回答着:“十四郎,你跟着我已经有两年了吧,让你委身做一个护院,真是辛苦你了。”

青衫护院的眸光倏地悠远散开,双眸中似乎隐着沧海桑田,那些刀光剑影瞬间划过,他幽幽答道:“十四郎早已在那夜大雨消失江湖,今天站在你面前的人,只是陆家的一名普通护院。东家,是你在雨中救了在下一命,在下愿意一生跟随。”

陆远之惆怅淡笑,“有时候,在江湖上飘累了,也是需要一个家的。只要你觉得陆府就是你的家,我就欣慰了。”

十四郎点了点头,神色也跟着凝重,“东家,你要是在意大夫人,你就去月红房里看看她吧。今儿她执意要回绣庄,若不是身有重伤,断然不肯留下来。想必,她也是十分伤心。”

陆远之再次沉长地吁一口气,却什么也不说。

“大夫人平时生xing善良,公主腹中胎儿一事,或许东家真的误会大夫人了。”十四郎帮着求情。

陆远之若有所思,“静思温婉单纯,又怎么可能自己栽倒,再陷害给朵朵。或许,朵朵真不是故意要推倒静思,但是朵朵发起狠来,什么事也做得出来。”

他想了想,又道:“你不明白朵朵,她的成长环境造就了她倔强又强韧的个xing,断然不是这些柔弱女子可比的。也正是这一点,才是她生存在这里,唯一致命的弱点。我真怕哪天她闯下什么弥天大祸。”

陆远之神色凝重,双眉紧紧蹙成一个“川”字形,愁云散也散不开,“但是不怪朵朵,是我负她在先。”

“你与大夫人琴瑟共鸣,府中人有目共睹。但是,既然公主已经答应做妾了,为什么大夫人还不肯接受。男人三妻四妾,天经地义,大夫人未能替你延续香火,应当支持你纳妾才是。”

闻言,陆远之摇了摇头,“你不明白。”

十四郎立马又道:“你是说,在你们家乡都是一夫一妻制?”

陆远之轻轻点头,尽管十四郎十分不解,仍旧唏嘘点头,“难怪大夫人如此反应。”

“确定公主的人没有进皇宫禀报吗?”陆远之的神色忽然紧张起来,急忙问道。

十四郎干脆利落地答道:“东家放心,紫衣已经拦下了前去宫中通传的小卫子。在下也夜潜皇宫,探得皇后寝宫安然无恙,没有任何风波,定是还不知晓公主小产一事。”

陆远之终于松了一口气,眉宇间的愁云却依旧凝重,“可是瞒得了初一,躲不过十五。皇后看不见公主的肚子大起来,一定会有所怀疑。真怕皇后追责下来,会给朵朵带来危险。”

十四郎点头附和,“朝廷和皇家的人一向视人命如草荐,为了瞒天过海,东家你只能尽快让公主再次染喜,方能躲过此劫。”

说到此,陆远之无可奈何,轻轻苦笑了一阵,却默不做声。

十四郎揣测着陆远之这副为难的神情,不敢妄论,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东家还有什么忧心事吗?”

陆远之哑口苦笑,沉默了良久,缓缓走向院中凉亭,扶起长衫轻轻落座,“十四郎可否陪我坐会儿。”

十四郎后脚跟近,一言不发地坐在石凳上,风轻云谈地念道:“庭院深深深几许,心神忧忧忧十分,弱冠初识百般愁,纵是情深难携手。东家也是个难得的痴情男儿。”

陆远之思绪悠远,轻浅地叹道:“那夜大醉,稀里糊涂就冒犯了公主。若不然,就不会对不起朵朵。除了醉酒哪夜,我与公主未有任何肌肤之亲,若是为了躲过此劫,再对不起朵朵,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了。”

十四郎挑了挑眉,借着银熠熠的月光视见陆远之一脸哀愁。

月光透过层层落英,打在陆远之的身上,斑驳生辉。

他那一张脸,在斑驳中愈发怏怏不悦,如水轻淡的英姿却透着沧海桑田。

十四郎恍然大悟,“东家是说,你娶公主,实属无奈,而并非你与公主两情相悦?”


依旧是那一间四面环窗,金砖墁地,步步生莲的偌大正房。

七尺大床上,昨日的素净白纱已然换做红彤彤的鹧鸪红帐,云山幻海,美轮美幻。

两侧红烛盏盏,随着盘旋回绕的髹金红玉灯座里许直上,照得红帐中的完颜静思仿若来自九天之上,正静静的,美美的酣睡着。

厢房中的丫环婆子或跪或立,静候帐中的公主悄然苏醒。

一左一右的护院摁住朱小朵,在她的后腿上猛地一踹,轻吼道:“给公主跪下。”

满室肃静,四下哑然。

陆远之最后踏进厢房,看也不看一眼跪地的、被护院紧紧摁住的朱小朵,径直朝七尺大床走去。

他轻轻挑开红艳的鹧鸪红帐,身侧不远的丫环立即代他把帐幔挂在金光熠熠的银钩上,“把窗户和门都掩紧了,别让风灌进来,再让公主受了寒。”

帐内缓缓传来娇弱的声音,“陆大哥……我们的孩子呢?”

陆远之紧紧蹙眉,急忙抓紧完颜静思的手,轻唤了一声,“静思……你醒了。”

那声音轻柔得如同是一阵轻风拂过,定然抚慰了完颜静思“伤痛”的心。

朱小朵眸光酸涩地望着二人交缠在一起的双手,心如死灰。

她恨不得倏地起身,狠狠地撕烂完颜静思那张做作的、娇媚的、戴着面具的脸,又恨不得拿起一把刀子捅向负心的陆远之。

然而,左右的护院将她紧紧摁住,由不得她有半点动弹,更何况她身上绑着粗壮的麻绳。

今时今日,她已是完颜静思刀俎上的一块鱼肉,已经随时任人宰割。

她真后悔在他们成亲当日,没有带着月红决然离去。

视线之中,二人的十指依旧紧紧相缠,那似乎是完颜静思最得意的挑衅,仿佛在说,“朱小朵,陆大哥只能是我一个人的,你又怎是我的对手。”

完颜静思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跪地的朱小朵,假装伤痛,满眼无辜地望着陆远之,虚弱地问道:“我们的……孩子呢?”

陆远之萧喉一哽,缓了良久才道:“静思,孩子……没了。我把朱小朵带来了,任由你发落。”

完颜静思泪如雨下,装作遇上了晴天霹雳,微微颤抖道:“孩子……没了?”

陆远之急忙用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潮湿的脸,轻柔地哄道:“静思,不要哭,孩子没有了,可以再有,千万别哭坏了身子,你现在刚刚小产,身子正虚弱,别哭,乖……”

乖……

乖?

这不是陆远之曾经哄她的口气吗?

朱小朵的心灵猛地一颤,随着陆远之的这一声轻呼,那颗她自认为强韧的心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。

陆远之拿起丫环递过来的锦绣丝绢,擦净了完颜静思腮边的泪渍,轻声安慰道:“你放心,朱小朵害你孩子不保,我会为你做主的。”倏地回首,那眼中的温柔不复存在,化成一把把尖锐的利刃,凌寒地飞来,“还不快向公主认罪。”

她屏息抬头,迎着满室仆人的异样目光,独跪在充满了罪恶的流光中央。

他漆纱笼冠,身染另一女子的鲜血,紧敛双眉,眸光凌寒,这身影陌生得让她有些恍惚。

这还是那个疼她,宠她,爱她,惜她的老公吗?

朱小朵冷冷嗤鼻,“jian人,你这一招还真是阴狠,为了陷害我,竟然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要杀害,你还真是jian得彻头彻尾了。”

陆远之登时起身,怒瞪着她扬声吼道:“放肆……”

他的胸腔急剧起伏,波涛汹涌的眼潮似要将朱小朵淹没其中,又道:“你当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分吗?竟敢对公主不恭,紫衣,给我好好掌嘴。”

名唤紫衣的罗衫女子,是完颜静思从宫中带来的宫女,长得和主子一般有着几分娇媚之气,连看着朱小朵的眼神也是高傲矜骄的,“大夫人,对不住了。”

丫环紫衣三大步走近朱小朵,扬起纤细的臂膀,狠狠抽着她响亮的耳光。

噼噼啪啪……

朱小朵岿然不动,把脸仰着,目不转睛的瞪着别过脸去的陆远之,只听他冷漠寡淡地说道:“打到她认罪为止。”


凌乱不堪的,是朱小朵褶褶白裙上的鲜红血渍,一片一片漫延开来,沿着紫琉璃屏风后的罗汉榻缓缓漫到月光轻洒的地面。

一地的触目鲜红,惊得月红六神无主。

朱小朵捧腹呻、吟,“红儿……”

月红按着胸口,神色又惊又惧,声音又涩又抖,“夫人,你等等我……我去叫东家……”

朱小朵惨白面额上冒着成片的细汗,她咬着牙轻轻摇头,“别……别喊他……快……快去叫大夫……”

月红猛地头点,“夫人,你一定要撑住啊,我去西街叫大夫……”慌乱转身,迅速消失在深夜的斑驳月光中。

咚咚咚……

“老郎中,开开门,救命啊……”

“老郎中,救命啊……”

咚咚咚……

咚咚咚……

幽暗的街市上,一排排的店铺紧紧掩门。

纵横的街巷里,是清幽冰凉的满地月光。

医馆门外挂着一盏紫纱灯笼,上面的一个“医”字醒目鲜明,不一会,一个白衣孩童睡眼惺忪地开了门。

月红急忙跪在青石台阶上,“小哥,麻烦你请老郎中去救救我家夫人,她……她快不行了。”

“可是白日里的那位夫人?”

月红猛地点头,见孩童急急请来了髯须老人,他一边穿着衣衫,一边走出来,“陆夫人怎么了?”

月红愈发哭得伤心,掩着面泣声道:“夫人流了好多血,午时的时候东家让丫环喂了夫人堕胎药。郎中,求求你快去救救夫人,要不然她会死的……”

那髯须老人提着行医厢奁,急急迈步,“快走,这世间怎有如此狠心的男子,不要这孩子,也不至于……”

待月红请了老郎中回到陆府绣院,穿廊而过,途经正厢前去书房时,这才惊了正沉沉睡去的完颜静思。

陆远之迅速起身,完颜静思立马喝止道,“你去哪?”

他一阵沉默,穿了靴子欲走,身后的人冷冷笑道:“怕是姐姐小产了,你去看看她又何妨。不过,本宫要让你记住,你要是想她活命,就最好对本宫好一点。有句话叫关心则乱,陆大哥如此聪明,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?”

他起身欲走,完颜静思又道:“本宫可以饶她活命,但是你的心思必须在本宫这里。”

月红和髯须老人赶到书房时,朱小朵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,近乎奄奄一息。

地面与床榻前流了一滩鲜红的血渍。

月光照拂,愈发与朱小朵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。

月红急忙扑过去搂着倒地的朱小朵,声声悲绝,“夫人,你千万不要死,夫人,大夫来了……”

她奄奄一息,眸光涣散无力,“红儿……”

髯须老人急急喊道:“快,把夫人抬到榻上。”

月红照做,髯须老人沉沉叹道:“夫人这是小产了,快去烧些热水打来……”

泪水延着朱小朵惨白的脸颊缓缓下涌,小腹间骤然传来一阵阵绞痛。

这么久以来,她都没有哭,却在感觉到一股热流倏地从两腿间喷涌出来时,无法隐忍地流下了如同东海鲛珠般的热泪。

却只是那么几滴……

她透白的指节按着小腹,只觉腹中的生命一点一滴地滑落。

髯须老人见血涌不止,无奈道:“夫人,得罪了。”脱下她纱裙中的长裤,细细看着血渍一股一股地涌出来,他皱了皱眉,“夫人,你再忍一忍,胎儿还未完全滑落,等胎儿落地就稳妥了……不要紧张,不会有生命危险。”

朱小朵一声闷哼,紧紧抓着髯须老人的衣袖,身下的热流越来越汹涌不停。

她缓缓喘着气,抬起两片惨白的唇微乎其乎地笑道:“别把大夫你吓倒了。”

髯须老人急急摇头,“老夫行医救人,自然见过妇人小产,还望夫人不要见怪才是。夫人切莫多言,再忍受片刻。”复而低头,看见血泊中隐隐有一团拇指大小的白点缓缓流出,他紧蹙的眉头终于松了松,“夫人,好了……”

朱小朵无力地眨了眨眼,虚声问道:“孩子没了?”

“夫人服了堕胎药,孩子怎能保住。请夫人节哀……”

她无力苦笑,“谢谢……”

“夫人的身子太弱了,老夫替你针灸止血。”

她缓缓地眨着眼,无力应答,越发越觉眼皮沉重。

“夫人,切莫睡过去了,睁着眼,不要睡过去。”

很可笑呵,她小产滑胎,守在她身边安慰她的人,竟然是一个陌生的郎中。

她微微看着这老郎中,轻笑着眨眼,示意让他宽心扎针。

髯须老人与她相视一笑,“夫人切莫气坏了身子,小产后你只是身子虚弱,稍作调理即可康复。孩子没了,以后还会再有的。”

她无力答话,只是眨眼回应。

孩子?

闪烁在她漆黑睫羽下的眸光多了一丝茫然。

以后还会再有孩子吗?

以后,多么空白。

曾经以为,她会给陆远之生儿育女,然后陆远之会好好护着他们娘俩,一家人美满地生活在一起。

而如今……

孩子是他亲自毒杀的。

还谈什么以后?

她真的觉得在这里已经毫无可恋了。

直到月红从紫琉璃屏风后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热水急步而来,她才觉得这世间还算有真情。

至少,月红从始至终都守着她。

月红搁了桶,肩上搭着一条白色绦巾,急急问道:“大夫,夫人怎么样了。”

“老夫正在替你家夫人针灸止血,夫人已经无碍了,小姑娘莫要担心。”

月红急忙望向朱小朵,眼里的泪花晶莹如玉,泣声喊道:“夫人……”

朱小朵朝她轻笑着眨眨眼,尽管她满面惨白,这个笑容却让月红的心踏实了不少。

“待老夫替夫人扎完针,小姑娘就替她稍作清洗吧。切记一月内不要染了风寒,多进补,多卧床休息。”

月红点头,一一记下。

髯须老人又道:“老夫开的药,也记得让夫人按时服下。”

月红复又点头,“都记下了,多谢大夫。”抬眼一看,却见她的夫人不知何时已经沉睡过去。她一阵惊慌,“大夫,夫人她……”

髯须老人施下最后一针,轻声道:“让她睡吧,她太累了……”

书房外的陆远之静静站立在冰冷的月光下,颀长的身影投落在斑驳的树影中,落寞而无奈。

听闻书房内有惊无险,这才随着松了一口气。

老郎中从里屋踏出来,长衫上沾满了血渍,看见静静而立的陆远之,缓缓摇头,却什么也不说。

陆远之只听髯须老人的叹息声在月下小径中由近而远,最后不见了他的踪影。

他望向书房,炽热的眸光似要穿墙凿壁,却还是什么也看不清。

……


完颜静思的声音十分不耐烦,冷冷说道:“起来吧。让你办的事,你办好了吗?”

“回禀公主,奴才知道公主从小就厌恨苦涩的汤药。已经秘密将公主小产后调整身子的汤药都换成了凉茶。”

“宫中来的御医,该怎么说都吩咐好了吗?”

“已经吩咐妥当,都照着公主的意思,说是公主小产后身子虚弱得很,不能再遭受任何打击。驸马爷听了,一定会对公主百倍怜爱的。公主假孕的事,奴才一定会守口如瓶,定不会让皇后知晓。”

“废话,除了不能让母后知道,更不能在驸马面前走漏半点风声。要不然就功亏一篑,本宫好不容易才让陆大哥对那jian人起了恨意,你们这些奴才千万别坏我好事。等陆大哥心里一心一意装着本宫的时候,还怕怀不上孩子?”

紫衣和太监还有一干奴才齐声说道:“奴才一定守口如瓶。”

“你先退下吧,这些金叶子是赏你的。”

“奴才谢过公主。”

……

朱小朵扳了一小块桂花膏放入口中,唇齿香甜,心却苦涩。

她斜睨了一眼满眼惊愕的陆远之,心念忽动--终于清白了。

陆远之不敢置信,皱紧的双眉染上浓浓的悔恨,欲推门而出,却被朱小朵一把拉回。

她将声音压得最低最低,“你想干什么?”

很快,陆远之的右臂上又染上了浅浅的血渍,不同昨日那般湿濡,血迹却也十分明显。

朱小朵急忙撒手,生怕再弄疼了他的伤口,小声劝道:“既然你已经娶了她,就不要把关系闹得这般僵,今后你好自为之吧。不管怎样,她是真心爱你的。”

隔壁雅间又清晰地传来宫女紫衣的声音,“公主,驸马要是知道你假孕,并且陷害大夫人,他会不会……”

“住口!”

“奴婢知错!”

“本宫怎么会让他知道。本宫做的这一切,还不是因为太爱他。你们若是走漏了风声,会是什么后果,你们都知道。”

“奴婢惶恐。”

听闻到此,陆远之再也忍不住推开雕刻着菱花格文的木门,大步朝隔壁的芙蓉厅走去。

朱小朵急急阻拦,却是徒劳。

嘭……

芙蓉厅的门被陆远之一脚踹开,厅内的完颜静思满眸惊愕地望来。

她宫装高髻,美如仙娥的长裙施施然拖地,宛然如从神话里走出来的仙子。

陆远之眸光幽冷,盯得她似乎满身都长满了刺,缓缓摇头,撞得额前的步摇叮叮作响,“陆大哥……”

陆远之步步bi近,胸前急剧起伏,“静思……我本以为你是一个温婉善良的女子。”

“不……陆大哥,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
“没想到你的心这么恶毒。怀孕是假,小产是假,你对我的情也是假的吗?”他满眼置疑,语气森冷。

完颜静思急急摇头,“陆大哥,不是你想的那样,我待你一片真心,你误会了。”她瞪了瞪朱小朵,眼中的无辜瞬间转化为仇恨,“又是你跟踪我,朱小朵,你……”

朱小朵站在门槛外,敛眉正色,淡淡说道:“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”

完颜静思横眉怒对,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小猫,登时怒火冲天,“朱小朵,你别忘了,我是当朝公主,可以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,你别嚣张得太早。”

朱小朵望了望脸色由愤怒到茫然的陆远之,再望向朱小朵,敛眉正色道:“我不会嚣张,我也不会嫉妒你是要风得风、高高在上的公主。陆远之就送给你,他以后是你一个人的,你可以用你公主的威严了压制他,让他一心一意爱你。祝你们,白头到老!”

忽而复杂地望向陆远之,她原本准备好的话,卡在喉咙处,如鲠如刺,“陆远之,祝你早日成就大业。”

语毕,果断转身。

那些不舍,那些悲痛,那些爱恨都被她压制在心底深处,燃着一团熊熊烈火。

她早已内伤累累,却挺直了胸膛,大步离开。

陆远之急忙追出去,“朵朵,你要去哪里?”

芙蓉厅的完颜静思急急追出来,一身的珠翠玉饰叮当响起,一并响起的是她那高亢的声音,“陆远之,这jian人都不要你了,你还追出去。你胆敢迈出聚福楼半步试一试?”

陆远之背对完颜静思怔了怔,急忙又追上前,拦在朱小朵的身前,“朵朵,你当真要走?”


朱小朵目中凶光大盛,心中隐忍着委屈,那琉璃般的明眸中蓦地泛起浑浊的潮涌,却又倔强得滴泪不落,就那般仇恨地瞪着陆远之,幽冷地说道:“陆远之,日后若是没有生意上的事,尽量别来打扰我,见到你我就恶心。”

她沉长地吁了一口气,疏理通了胸口的郁结之气,转身扶着月红回到榻前,轻声安慰道:“红儿,你在此地好生休息,我去给你买包子。”

再次起身,经过陆远之的身侧时,她淡然而过,不带一抹悲哀,一丝眷恋。

甚至不肯在他身上留下一缕眸光,哪怕是责备的、憎恨的。

他在她眼里就是一缕空气,已让她不屑一顾。

他如是想,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,脸颊上的五根通红的指印愈发清晰呈现。

那帧英挺的身影面染悲怆。

瞬间沉默,已是千帆过尽。

月红复又从榻上起身,缓缓走到东家陆远之的身前,犹豫了许久,终是不忍心地安慰道:“东家,其实夫人她……”

陆远之依旧面色沉静,清癯的眸光中隐着一方悲戚,只道:“我都知道,等你的伤好了,好好照顾夫人,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。”语毕,转身离去。

他怎不知,朵朵是一个口是心非而又情感细腻的女子。

她能留下来,全然不是她口中所说的舍不得生意,舍不得钱财。

若不是这段万千纠葛的感情,羁绊了她那颗脆弱如玻璃、又顽强如劲草的心,她又怎么可能留下来?

转身的刹那,陆远之眼中闪烁着不由自己的热泪,任凭七尺男儿之身泪眼滂沱。

不知怎的,月红看见他这身清瘦的背影,总觉得太过孤寂。

朱小朵从对街的包子铺回来,迎着账房门口处隐在白珠帘箔前的月红,见她泪眼朦胧,不由好奇地问道:“红儿,你怎么又起来了,大夫不是说让你这几日都必须趴在床上,不能乱动吗?”

她一手提着草黄油纸包的新鲜包子,一手捞起门前帘箔,皱眉道:“怎么还哭了?”

月红摇了摇头,吸着鼻子,甚感悲凉的说道:“夫人,其实东家他对你还是有情的。要不,我们搬回府中住吧,你和东家好好过日子,不要再互相埋怨了。”

月红双眼明媚地望着朱小朵,小心翼翼地说道:“夫人,我们回府住吧,不管东家一个月能来你房里几回,至少你们还能是正常的夫妻。”

似是触及了她的痛处,朱小朵倏地皱紧眉头,启唇欲言,复又刹那间收起这副不悦的神态,轻叹一口气,笑道:“红儿,吃早餐吧。日后我和陆远之的事,你不必太操心,我心中自然有数。”

语毕,她把草黄油纸中的包子放在榻前,一脸淡然的笑着转身,兀自坐在书桌前翻开账薄,埋头其中,再也不发一言。

她久坐桌前,已然不查觉时间流逝,终于将上个月的账目理清,缓缓舒了一口气,侧头看着榻上的月红正在睡梦当中。或许在前两日,月红真的太劳累了。

在绣庄,在陆府,或许只有在见到月红安然的样子时,才能让朱小朵的脸上闪过一丝发自内心的淡然笑容。

然而,尽管笑是笑了,却只是那么一瞬之间。

她长叹,抬眼望向绣庄二楼,脸色立即阴沉下来。

若不是要去向陆远之索要下个月的销售计划,以预算采购数据,她才不愿主动与他有任何交集。

无奈起身,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二楼的办公间,轻扣着雕着菱花格纹的房门。

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叮咚响起,一声,又一声。

她面上保持着难有的平静淡然,心却跟着这敲门的节奏,叮咚直跳。

门吱吖一声开了,迎上来的却是完颜静思那对盈着春水般温婉、又隐着狐狸般妖媚的双眸。

朱小朵登时一愣。

完颜静思却轻声笑着,“姐姐,妹妹给陆大哥送午食来,正要下楼叫上你一块用餐呢。”身后不远处,那张檀木月牙桌上摆着一方圆形黄花梨食盒,盒上镶金包玉,雕工细致精美,图案深刻逼真,应该是完颜静思给陆府新置的。食盒近处,几盘家常小炒正热气腾腾,香味飘逸。

犹豫昨昔,都是陆府仆人把饭菜送到她的账房,然后由她亲自提到二楼和陆远之共进午餐。

那个时候,不顾生意上有多忙碌,她都会照顾他按时用餐。

想必,日后这种幸福的事情,再也不需要她来操心了。

瞧,静思公主做得多么细致周到!

朱小朵冷漠地从完颜静思身边擦肩,语气清幽寡淡,“不必了,我叫了聚福楼的招牌菜。”

她无心留意完颜静思,却还是在不经意间见她红霞扑面,眸闪金光,幸福得如同是一个被人宠幸的小娇娘。加上完颜静思今儿一身清雅装扮,粉裙飘飘,满身都是幸福的光环,直逼得她心中酸涩。

她疾步走到月牙桌前,满眸清冷地俯着一身正坐的陆远之,干脆利落地说道:“我要下个月的销售计划。”

陆远之从重重叠叠的账薄当中,递过一本装订得十分整齐的宽厚薄子给她,一言不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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