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旧是那一间四面环窗,金砖墁地,步步生莲的偌大正房。
七尺大床上,昨日的素净白纱已然换做红彤彤的鹧鸪红帐,云山幻海,美轮美幻。
两侧红烛盏盏,随着盘旋回绕的髹金红玉灯座里许直上,照得红帐中的完颜静思仿若来自九天之上,正静静的,美美的酣睡着。
厢房中的丫环婆子或跪或立,静候帐中的公主悄然苏醒。
一左一右的护院摁住朱小朵,在她的后腿上猛地一踹,轻吼道:“给公主跪下。”
满室肃静,四下哑然。
陆远之最后踏进厢房,看也不看一眼跪地的、被护院紧紧摁住的朱小朵,径直朝七尺大床走去。
他轻轻挑开红艳的鹧鸪红帐,身侧不远的丫环立即代他把帐幔挂在金光熠熠的银钩上,“把窗户和门都掩紧了,别让风灌进来,再让公主受了寒。”
帐内缓缓传来娇弱的声音,“陆大哥……我们的孩子呢?”
陆远之紧紧蹙眉,急忙抓紧完颜静思的手,轻唤了一声,“静思……你醒了。”
那声音轻柔得如同是一阵轻风拂过,定然抚慰了完颜静思“伤痛”的心。
朱小朵眸光酸涩地望着二人交缠在一起的双手,心如死灰。
她恨不得倏地起身,狠狠地撕烂完颜静思那张做作的、娇媚的、戴着面具的脸,又恨不得拿起一把刀子捅向负心的陆远之。
然而,左右的护院将她紧紧摁住,由不得她有半点动弹,更何况她身上绑着粗壮的麻绳。
今时今日,她已是完颜静思刀俎上的一块鱼肉,已经随时任人宰割。
她真后悔在他们成亲当日,没有带着月红决然离去。
视线之中,二人的十指依旧紧紧相缠,那似乎是完颜静思最得意的挑衅,仿佛在说,“朱小朵,陆大哥只能是我一个人的,你又怎是我的对手。”
完颜静思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跪地的朱小朵,假装伤痛,满眼无辜地望着陆远之,虚弱地问道:“我们的……孩子呢?”
陆远之萧喉一哽,缓了良久才道:“静思,孩子……没了。我把朱小朵带来了,任由你发落。”
完颜静思泪如雨下,装作遇上了晴天霹雳,微微颤抖道:“孩子……没了?”
陆远之急忙用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潮湿的脸,轻柔地哄道:“静思,不要哭,孩子没有了,可以再有,千万别哭坏了身子,你现在刚刚小产,身子正虚弱,别哭,乖……”
乖……
乖?
这不是陆远之曾经哄她的口气吗?
朱小朵的心灵猛地一颤,随着陆远之的这一声轻呼,那颗她自认为强韧的心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。
陆远之拿起丫环递过来的锦绣丝绢,擦净了完颜静思腮边的泪渍,轻声安慰道:“你放心,朱小朵害你孩子不保,我会为你做主的。”倏地回首,那眼中的温柔不复存在,化成一把把尖锐的利刃,凌寒地飞来,“还不快向公主认罪。”
她屏息抬头,迎着满室仆人的异样目光,独跪在充满了罪恶的流光中央。
他漆纱笼冠,身染另一女子的鲜血,紧敛双眉,眸光凌寒,这身影陌生得让她有些恍惚。
这还是那个疼她,宠她,爱她,惜她的老公吗?
朱小朵冷冷嗤鼻,“jian人,你这一招还真是阴狠,为了陷害我,竟然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要杀害,你还真是jian得彻头彻尾了。”
陆远之登时起身,怒瞪着她扬声吼道:“放肆……”
他的胸腔急剧起伏,波涛汹涌的眼潮似要将朱小朵淹没其中,又道:“你当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分吗?竟敢对公主不恭,紫衣,给我好好掌嘴。”
名唤紫衣的罗衫女子,是完颜静思从宫中带来的宫女,长得和主子一般有着几分娇媚之气,连看着朱小朵的眼神也是高傲矜骄的,“大夫人,对不住了。”
丫环紫衣三大步走近朱小朵,扬起纤细的臂膀,狠狠抽着她响亮的耳光。
噼噼啪啪……
朱小朵岿然不动,把脸仰着,目不转睛的瞪着别过脸去的陆远之,只听他冷漠寡淡地说道:“打到她认罪为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