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夫君飞升后,他的小师妹找到我:
“我师兄仙人之姿,你真以为他许你一辈子?”
凡人寿命区区几十载。
我以为可以的。
直到小师妹灵兽被害。
许长岁和所有人一致认为是我嫉妒害了它。
他皱眉满眼轻视:
“你想要灵兽,我给你捉一只便是,何必对清月的下手?”
我浑身颤抖,负气离去。
许长岁,希望你长命百岁。
好好看着我这一世如何美满。
1
上山采药时,季清月的灵兽惨死在我家中。
身上插满了我治病救人的银针。
院中围满了村民。
季清月浑身颤抖,垂泪看向我:
“小白是陪我长大的灵兽,你不能因为我不答应送你,就……”
许长岁是我从山上捡回来的夫君。
看他穿着气质,一眼不俗。
我问过他是自愿留下的吗?
他沉默地点点头,去劈柴挑水。
不久前他突然飞升,这个小师妹寻着迹象找来。
许长岁平日沉默寡言,唯独对这个小师妹不一样。
很多时候他们讨论的宗门阵法我都不懂。
许长岁抱剑站在一旁面色泛青,许久抬眼看我:
“灵兽而已,我可以送你,但小白对清月意义非常。”
“你该跟她道歉。”
人群炸开了锅,那些熟悉的脸捂着嘴相互窃窃私语,指指点点:
“真是随大夫杀的?”
“有可能,之前我还听她一直夸那个灵兽呢!”
“啧,真是可惜了。”
“欸!当年他爹好像就治死过人,该不会也是故意的吧!”
……
我僵在原地,还没开口,就被他们判了死刑。
那些十有八九来找我看过病的村民,平日里和善相待,此刻竟会落井下石。
人群中不知道谁嘟囔一句:
“许仙长仙风道骨,与季仙子郎才女貌,随大夫嫉妒也在情理之中。”
一派胡言。
四周静了下来,注视着围在中央的我们。
我僵硬地放下背篓,旁边是毫无生机的小狐狸:
“不是我干的。”
许长岁看了过来,没遮掩他眼底的怀疑。
2
没人相信我。
银针还在狐狸尸体上插着。
死在我屋里。
季清月哭了一会儿,身姿宛弱柳扶风,柔柔朝四方一拜:
“也许真不是随小姐故意的,大家先回吧。”
为我保留了脸面。
众人看她的目光愈发崇敬。
可我不想忍气吞声。
这不是我做的。
“这灵兽有攻击力,我为什么能杀死它?仅靠那细软的银针?”
季清月眼眶尚红,我却看到一闪而过的嘲笑。
我知道她有对策。
却不知道那对策是与我一同长大的村民:
“这小狐狸极为黏你,许是趁它不备……”
人群传出猜测,是隔壁的大牛。
他三岁的女儿是我亲手从鬼门关拉过来的。
对上我震惊的眼神,他声音逐渐微弱。
许长岁走到我身后,拍拍我肩膀:
“好了阿春,清月不计较了,此事算过去了。”
许长岁对我少有的温柔。
压抑的委屈突然爆发:
“不是我杀的!”
我抵在他肩膀上哽咽:
“我一早就上山采药了。”
“我走的时候它还在家里好好的……”
长岁和季清月回了宗门,临走时见我对小白爱不释手。
便提议留下来与我作伴。
我每天都会给它烤肉。
它也很喜欢我。
上山时我看它贪玩熟睡,便没喊它一起。
他静静听着,没有回答。
没说信,也没说不信。
我抓着长岁的衣角央求:
“你不是怕我出事在家里放了来时镜吗?它可以证明啊!”
长岁说它可以重现所有发生过的事情。
他突然甩开了手,好看的眉眼不耐烦皱起:
“好了,随春!”
“清月已经不计较了,你还想怎么样?”
我怔在原地,浑身冰凉。
突然想起季清月对我说的话:
“你以为我师兄喜欢你?”
“他答应和你成亲不过是受伤没了记忆,报你恩情罢了。”
“就算和你相守百年,也不过是可怜你。”
我以为我们之间好歹是有一些感情的。
许长岁想到什么,满眼讽刺:
“我记得你之前还说过想修道成仙,如此斤斤计较,怕是走不远。”
修道成仙,也不过是为了能陪他久一点。
我再也听不下去,身体控制不住颤抖:
“我知道我没有天赋,可我不会杀灵兽泄愤!”
3
院里人走的干干净净。
许长岁为了安慰季清月也不知道去哪里了。
我把小狐狸埋在了一个小山丘上。
夜里寒凉,我还穿着白日的单衣。
许长岁静默许久,将外衣搭在我肩膀。
我挪了一步,落了空。
他面上少有的空白,看我不做声。
若是以前,我早巴巴凑上去感恩戴德。
他面上闪过不耐,语气也严厉起来:
“清月已经不计较,你还揪着不放干什么?”
“又开始作你那小性子了。”
“你若是还想要,明天我给你送过来一只行了吧?”
许长岁很少会一次说这么多话。
因为以前有矛盾的时候,都是我退步忍让。
可现在我不想争执,也不想退步。
我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。
“说话!”
他耐心告罄,在与他擦肩而过时攥住我手腕,力气大得惊人。
我扭过头,有些无力:
“你想听我说什么?”
他面上闪过空白,似乎主动跟我交谈让他很不习惯:
“小白这事你也别纠缠了,我明天赔她……”
“不必。”
我打断他的话:
“我会证明不是我做的。”
“呵……”
他气极反笑,眼里带着不解的嘲弄:
“你怎么证明?”
“死在你屋里,你不离身的银针插它身上,为什么你这么倔呢?”
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,突然清醒。
看吧,他也觉得是我杀的。
甚至没想过帮我去证明。
两人不欢而散,许长岁拂袖而去。
4
季清月不再提起此事。
可村里的流言不会过去。
他们不再找我看病,而是去求季清月。
她也乐在其中。
今天是冬至,飘着似有若无的雪花。
没人求医正好,我可以提早关门去陪老爹。
锁门的手一顿,余光看到巷子两人匆匆而来,救回一只冻僵的金丝猴。
我怕他们是来寻医,站在门口磨蹭片刻。
他们看见我,眼里闪过警戒,慌忙遮掩在怀里:
“快走快走……”
我低头盯着青石板很久,心里堵塞。
我自小随着父亲学习医术,四处奔波。
这里贫瘠,没有医者愿意扎根。
父亲心善便在这里落了户,一晃二十年。
我也在这里长大。
竟没想过会被人当成贼人防的一天。
巷口隐隐有个佝偻的身影撑把伞晃悠悠走过来。
那两人还没走远,巷子回荡着轻声:
“诶,那就是随春的爹,听我娘说他年轻的时候就治死过人……”
“真的?那灵兽死的也就不奇怪了!”
砸在心上宛若千斤重。
撑伞的身躯猛然愣在原地,与我遥遥相望。
事情发生之后,我第一次想要逃避。
回去的路上,爹不说话。
半个肩头落了雪。
喉间酸涩压下去又翻涌上来。
屋里烧着碳火,映的我俩眉眼通红。
……
“我没有杀那只小狐狸。”
我趴在父亲膝头,眼泪砸在柴火上,滋的一声。
父亲颤着手,拍拍我头:
“好孩子。”
“是爹连累你了……”
5
我是娘捡回来的孩子。
幼时母亲早逝,我是他活着的念想。
我五岁时身体虚弱,正逢大雨。
入夜高烧不退。
村里有一个七旬的老妇呕吐不止,请他过去。
我父亲再三叮嘱,三日内不能进食。
他挂念着高烧在家的我,便慌张回来。
可第二天,那老妇的儿子见她唇瓣干裂,心疼之余喂了几口水。
没一个时辰人就去了。
爹对待病人细心一辈子。
唯有那一次……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哑,咳了几声。
我看他神色不好,便让他去休息。
他长叹一声,好像又苍老了几岁。
他背过身去,没了声息,我只当他心情不好。
6
父亲染了风寒,一发不可收拾。
并非难治,只是他没有活下去的欲望。
我关了医馆,日夜照料。
冬日的阳光刺眼却没有温度,院里的枝干光秃。
四下无声,徒增难过。
我坐在石砌的台阶上,将脸埋在臂弯里。
整理好呼吸,却没想到抬头看到了一脸戏谑的季清月。
我一怔,起身挡在门前:
“你来干什么?”
我突然想起来,我爹见过季清月。
那是许长岁刚得道的时候,她一身青衣矜傲地走进我家。
随意撇了一眼院子,嫌弃地皱眉。
眉眼的不满在看到许长岁挽袖杀鸡时达到了顶峰:
“师兄,这种事怎么你来下手?”
那时很多人来庆贺,我父亲无措地看向许长岁。
得知她的身份,我爹拿出最好的饭菜来招待。
但季清月只尝了一口便不再动。
只是亲昵地挽上他臂弯:
“师兄~你什么时候回去啊?”
我手一抖,一时没拿稳筷子。
许长岁不经意躲开她手,淡笑着看向我:
“清月,我已成亲,她于我有恩。”
那天季清月脸色苍白,神色恍惚。
众人看得分明,他俩郎才女貌,该是一对碧人。
他们都说我家烧了高香,我爹却没有一丝笑意。
我回过神来,季清月笑意宴宴:
“伯父重病你怎么不早说呀?”
我满脸戒备地看着她靠近,她不屑一笑:
“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,我是不会看着他死的。”
她递给我一张符纸。
“这是什么?”
她轻笑道:
“我可以出手救他,但是你得离开这里。”
我攥紧拳头。
这是她的话,还是他的意思……
季清月看我不接,倒也不在意:
“你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不见我师兄吗?”
“因为你只会给他带来麻烦!”
说着她推开窗户,屋里的药气一股脑地涌出来。
季清月不适地用手遮住鼻尖。
看向屋里面黄枯瘦的人,故作惋惜:
“人呐……真是脆弱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。
眼前只剩下我爹苍老的身躯。
什么都是假的,只有爹才是真的。
就算是死,也不能让他满含遗憾地死去。
“好。”
季清月挑了下眉,意料之中。
“只要我爹痊愈,我们立刻走。”